走過文武廟,路兩邊高大的居民樓們筆直的貼著馬路切向天空,留出狹長的荷裡活道。站在這樣的街面上,仰頭90度,也只能看到夾角60度以內的天空,還是被切成一塊一塊的,擠在干淨而冰冷的大廈之間,窄的連壓抑聲都聽不到。也幸好,這樣的高樓不算太密集。隨著地勢的高低起伏,樓宇之間多少顯出些層次感,再加上一些台階小徑的點綴,樓上窗台垂下的幾株粉色三角梅,讓水泥森林一張刻板的臉柔和了起來。
路過威靈頓街邊的菜市場,魚檔的老板正忙著給魚槽加氣。白色的泡沫盒整齊的碼著橘子香蕉,竹簍裡擺著瓜果蔬菜。賣菜的老太,窩在蔬菜攤子裡,捧著個食盒正吃著不知是早餐還是中餐。
雖然香港遍布美食,但很顯然,我的腸胃並沒有跟我腳一樣適應這個城市。在中環找到公共廁所,緩解早茶之後不舒服的腸胃。守門的老太有七八十歲的樣子,四目交接時,我看到她盲目而空洞的眼神,似有什麼,可我卻沒有讀懂。之後的幾天裡,也陸續看到不少六七十甚至八十的老人,從事著看門、賣菜、擺書攤等日雜工作。在這樣應該頤養天年的年紀,卻這般辛苦著。
半山扶梯,從中環的起點開始,一截一截的,從一個街區上到另外一個街區。這一帶是有名的soho區,跟那個美國的蘇荷不一樣的是,這裡蘇荷是South of Hollywood Road的縮寫,也叫荷南美食區。台階邊的小巷子裡,林立著各色酒吧與餐館。餐館廊下暗黃色的燈光紅色招牌,勾引起我的胃口,卻沒釣走我不夠暖的荷包。扶梯接頭處的屋檐下,掛著一串紅的花盆,連日的陰霾讓它們有些無精打采。帶廊頂的自動扶梯不受天陰天晴的影響,倒是一路往上歡快的跑著。
扶梯的盡頭,是半山。這裡的居民樓,有著相對寬闊的門廳。門廳口,多擺著吉利的金桔盆栽。我看見穿著薄呢中裝的男子,從某個高層住宅走出來。白色的棉質襯衣,熨的筆直西褲,亮黑色的皮鞋,襯著一張干淨而沉穩的臉從我身邊走過。他們是這裡的主流,也是這個城市穩定發展的中堅力量。半山的自動扶梯便是為這些干淨而沉穩的臉修的。每天十點之前,送他們從半山到中環某個大廈的工作桌前。下午再送他們回到半山可以看到風景的窗戶裡去。對於稅收的貢獻讓他們說服政府修建了這樣一座扶梯。
轉過一個街口,一座大樓裡竄出一條狗。垂順的毛色和閃閃發光的吊牌看得出來是被精心打理過的。他們也和主人一樣過著體面的生活。腳步輕松的到像是自己領著的身後的菲傭在逛街一般。
香港有十幾萬的菲傭服務於雇主家,這些菲傭在這裡工作幾年,賺夠錢,便回家嫁人生子,又或者再過來為子女攢些嫁娶的本錢。周末或是節假日,她們便成群的聚集在一起。匯豐大廈的一樓,匯豐對面的皇後像廣場,中環地鐵附近的過街通道等等,都是她們休息聚會的場所。
鋪一塊桌布或者拆開的紙盒,幾個人圍成一圈,席地而坐。幾塊點心、幾顆水果、還有那些家長裡短,安慰假期裡的無聊時光。有些累了的枕著手袋只身躺在同伴身旁,聽著鄉音安心的睡著了。她們周圍撐著幾把傘,在這個不屬於她們的城市裡,隔出小小的一塊鄉愁。
匯豐對面的皇後像廣場也是她們的據點之一。藍色的噴泉邊,有些較精明的菲傭拎著便宜的絲襪和圍巾在同胞間兜售。天有些冷,生意並不是很好,她一路從這群人走到那一群人,卻沒有人付錢買下她的東西。廣場邊的立法會大樓上,立著泰美斯女神的雕像。那是看過《壹號法庭》的人都熟悉的雕像,左手天平、右手持劍、象征公正。
只是真實的她,蒙著眼睛,假裝聽不到面前小廣場上那些為生存而發出的輕聲歎息。
(現代香港的,一個標准角度。)
(soho區,蘇荷美食區。)
(中環,台階路。)
(中環,路面斑駁。)
(泰美斯女神的雕像,中環,皇後像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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