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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學記 
編輯:上海游記
所屬景區:上海


周一這個日子於我比較特別,是兒子去幼兒園的第一天。前一天就是忙著給他的小被子小枕頭繡上他的名字以免和別的小朋友搞錯,倒是體會了一絲“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的意境。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沒打算親自去送他,因為心裡比他更捨不得。去幼兒園在我看來就像去養雞場似的,據說好多母雞打出生就再也沒見過公雞的面,幼兒園倒是不至於如此可怕。可這麼一個小人兒從這天起就算踏上社會了,想來就是比較的心酸,要把他一個人扔到陌生的環境,交給陌生人去調教,心裡總是有些不忍。好在老師來家訪時說的話讓我安心許多,她對孩子說以後老師就是幼兒園裡的媽媽,兒子又發明了一句,媽媽就是家裡的老師。一個上午我就在家裡坐臥不寧,班也沒有心思去上,就是擔心著他。我以為今天大半的朋友都會請半天的假,可上了MSN一看居然全在上班。我在線上說了自己的擔心,卻被朋友嘲笑母性太泛濫叫人受不了。為了培養兒子對幼兒園的熱愛,我們一直在他調皮的時候嚇唬他,如果再不聽話就不讓他去幼兒園。這招還挺有用的,他對幼兒園充滿了好奇和憧憬。但是我是相信母子連心這句話的,想著自己小時候去托兒所和幼兒園的經歷,估計兒子會得我的遺傳。果然媽媽打電話來說,兒子在笑嘻嘻的踏進教室的一瞬間,臉開始抽筋,被老師帶進去後看不到外公外婆就開始撕心裂肺的大哭,走到很遠都聽得見。爸爸幾乎忍不住要回上去,被媽媽攔住了。然後中午爸爸又接到內線的報告說午睡的時候兒子又在那裡嚎開了,成了領哭員,本來不哭的小朋友都跟著哭成一片。我知道他並不是不喜歡幼兒園而是害怕那種被拋棄的感覺,一如我小時候的翻版。我能夠想象得出他痛哭的可憐樣,可是總有這麼一天他是要去獨自面對這個變幻莫測的世界的,他所能依靠的最終也只能是他自己。

我小時候去托兒所的經歷簡直就是一部淚史,幾乎沒有一次是不哭的。從爸爸把我小雞似的拎上自行車起,我就開始不停的哭泣,一路上如防空警報似的呼嘯著而過。等紅綠燈的時候是爸爸最為尴尬的時候,路人還常說爸爸狠心,孩子哭成這樣也不知道哄。每每在這時可憐的爸爸就會心軟的掉頭把我再送回去讓奶奶請假帶我。因此反而更是縱容了我,成人常常低估孩子的智慧,孩子其實是很狡黠的動物,非常知道怎樣抓住大人的弱點。所以有時兒子動壞腦筋沒有不被我識破的,很怕會青出於藍但是又好像希望如此,矛盾的心理。每次去上托兒所的路上其實就是我和爸爸在斗智斗勇。有一次都已經到了托兒所的門口了,他猶豫了一下歎口氣還是狠不下心把我送進去。碰到雨天更是痛苦,小孩都悶在那種不透風的雨披裡,我常常會覺得透不過氣來,會要求爸爸停下來讓我伸出小腦袋呼吸一下新鮮空氣,這也會使爸爸心軟。當然也不是每次的眼淚攻勢都奏效的。到了托兒所我也還是眼淚汪汪的和別的小朋友玩不到一塊,因為我這樣去去不去的很難得到穩固的友誼,所以倍感孤獨,因而更不願去。我短暫的一如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托兒所生涯卻是因著我的一次成功逃逸而徹底終結了。那一天早上明媚的陽光,我居然到現在還記得如此清晰,我穿著一件繡著可愛長頸鹿的絲絨小背心和燈芯絨的褲子。奶奶說這麼可愛的新衣服應該讓小朋友們和老師都看看,就這樣連騙帶哄的把我送進托兒所,說下午就來接我去公園玩。我就信以為真的等待,可吃完午飯也不見奶奶的影子。當值的是個姓李的老師,有些木納但是非常的和氣,我們都不怕她,她那個時候老是獨自走神,後來才知道是為了什麼。我居然就在老師讓我們午睡的時候,趁著她在給別的小朋友蓋被子的空檔悄悄地爬下小床溜了出去。然後跟在一個大人的身後躲過了門衛伯伯的檢查。憑著奶奶帶我走過幾次的記憶,穿過一條熱鬧的街,便來到了奶奶上班的地方。我還可以清楚的報出奶奶的名字。門衛叔叔大驚失色的領著我去見奶奶,奶奶更是一把抱住我後怕得不得了。而當時的我全是小小的得意,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聰明的孩子,因為奶奶的同事全在那裡說這個小人精真是了不得,才三歲,不得了,一如阿華田的廣告詞,當然那時候只有麥乳精。然後奶奶請了下午的假又帶我回到托兒所說是要和老師說一聲的,不然老師要急壞的。她其實是要去責問老師。讓我在她身後不要出聲,敲開了教室的門。看到老師睡眼惺忪的樣子,奶奶非常的生氣,我“失蹤”了這麼久居然還沒被發現。奶奶此時充分顯示出了上海老太的精明,她故意說是來接我的,讓老師去把我叫起來。可憐的老師到小床上一個個去找才花容失色發覺我不見了。奶奶倒也沒有太為難老師,只是此次以後我就和這個托兒所告別了。過了不久傳來噩耗,這個老實的李老師因著丈夫要和她離婚自殺了。我那時小得不知道什麼叫離婚,也不知道自殺的確切含義,但是知道是死亡的意思。問奶奶,奶奶乘勢說是因著我的調皮害得老師離開了人世,為這我還難過傷心了好一陣,決心以後要做個乖孩子。

下午去上班全當散心可以轉移注意力,也不知道是怎麼把手裡的事處理完的。好容易挨到下班的時間,和老公一路狂奔的趕去幼兒園接兒子。他倒是比我想象中要快樂多了。老師說午睡後他就不再哭了,還把餅干讓給小朋友吃。我拉著他的手緊緊的握著,好像分開了好久好久。他也好像一下子長大了,說自己只是在看不到外公外婆的時候哭了一小會兒,說明天再到幼兒園不會再哭了。明天誰知道呢?但是在一個明天又一個明天之後他會是個男子漢,我堅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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