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條河，有著美麗的名字——蘇州河。一個城市擁有如此一條見證了城市的發展和變遷，穿城而過的河流，真是幸運。可是它曾經擔負起運輸的重任，承載著工廠的廢水與垃圾，以致許多年裡一直黑、髒、臭，臭得遠近聞名！那也是一條河流的痛苦與徬徨？

曾經看過一部片子，“沿著河走”。內容已模糊，不過記得其中一張印第安女子的臉，端莊純潔，叫我念念不忘。也喜歡，沿著河走。

有人用攝影記錄生存的影像，城市的邊緣，時間的腳印。“相對於時間的尊貴而言，攝影與旅行的昂貴或許真算不了什麼。”

我不會攝影，對於更深層次的美也一直有點後知後覺。生活的零亂，零亂的生活，總覺得不太美。滄桑，生存的本相，是需要去體會的。

(彼岸)

沿著河走。

沿河有厚厚的防汛牆隔離，看不清它的面貌。也可以穿橋而過，浙江路橋、西藏路橋、成都路橋……穿梭，從此岸到彼岸。

石庫門房子，好幾戶人家同居一個院落，雞毛蒜皮相擾，飯菜之香同聞……想想怕鬼的人，住這樣的房子倒不錯，熱鬧，安全，人氣足。

“這裡住住也蠻好。”

“不好，新工房好！”竹椅上坐著的一個老媽媽干干脆脆否定道。怕是被多年生活的瑣碎雜亂，居住的急迫擁擠折騰的吧？

可是在愈來愈冷漠隔閡的城市，這樣的居住似乎多些溫暖。當然對於越來越看重隱私、崇尚獨立的一代人，似乎又少了些私密。總之不可兼得。

私密，有一個自己的房間，小小的房間，是不是也夠了呢？而人生一世，少不了被評說，人群大小，善意惡意之分罷了。

很多年前看到林青霞說過一句話，說自己不選擇自殺，是因為想到了身後事，一定凌亂不堪，各種消息、新聞滿天飛……不過大家對於死去的人一般都是善良的，噓唏一下，給予一點同情心，報以慈善的悲憫。

另一處院子,房子外牆是紅磚，攀著爬山虎。

兩位老人正欣賞著自己栽種的花草。高高的散尾葵，綠意盎然。其它是些低矮的盆栽，茑蘿、鳳仙……神情怡然的老媽媽指著一株植物說：“格是夜飯花…… ”“哦，這個我知道，我種過的，還有牽牛，鳳仙……”“侬倒老懂的。”象是找到了知音。

“你們從哪來？”“杭州。”

“杭州我曉得，有‘三潭映月’，‘樓外樓’……”

“你們一直住在這裡？”“是啊，幾十年了。”

“這是幾時的房子？”“三○年的。其它倒還好，就是沒有衛生設施……”

…　…

“別小看她，這裡可是藏龍臥虎之地，說不定逢著的就是一位當年的上海小姐，有很多故事的人。”這葉子，把誰都當作“王绮瑤”了。其實，每個人不都有一個自己的故事？

(游戲)

人們總是逐水而居，水是生之根本。

小時候，自家屋後也有一條河。有一小塊空地，撒一些花的種子——說起來也都是些“賤”的花草。好養的，生命力強的常被稱之為“賤”，這個賤字不知究竟是褒是貶？相反，嬌弱的，難養的，也就是所謂的“貴”了。似乎人同此理。

看著它們從泥土裡冒出嫩芽，一天天長大，直到花開滿枝，心裡總是充滿了歡喜，說不出的歡喜。藍色的牽牛開在晨曦，迎著朝露；紫色的胭脂花開在日暮，映著晚霞……也是炊煙飄起的時刻，所以也叫“晚飯花”。

過了一天又一天，花謝了花開，總是知道昨天是回不去的。

外婆家屋前的河流。

有一年寒冷的冬天，凌晨，被一陣喧鬧、急促的腳步聲驚醒。朝窗外看，有人懷抱用棉被包裹著的一個小人急急奔跑而過。後來知道是一個船家的女兒溺水了。那樣的冬天，凍也凍僵了，不知道最後有沒有被救回來，忘記了．．．只記得剎那人群的喧騰，急促的奔跑的腳步，與死亡爭奪時間。陰陽兩界。

(蘇河藝術)

一些倉庫仍在發揮著它的功能，一些則為藝術工作者所用，比如“蘇河藝術”、“登琨艷工作室”……有市場，裝貨、卸貨，有廢品、垃圾，有工地，正在拆除的棚戶區……一家家低矮屋子裡的小飯館。

既來了這裡，也就隨便找個地兒吃吧。“紅燒帶魚”端上來，居然用胡蘿卜切片圍成了一圈花。其實不擺這一圈也沒關系的，不過是為解決一頓飯。看來風情真是到了骨子裡。只是那個廁所，可以和廣闊天地間最天然的那種媲美……

“干嘛要到這裡來？又不是生活在真空中！”當然不是。只是需要換個空間。

鍋碗瓢盆，洗衣買菜，生活，在外人眼裡，即使普通的場景，因為與自己的相似又不同，常常被賦予詩化了的美。看別人都是風景，自己的反而不容易感覺美與好。或者因某些不愉快事件而失落，或者被某些無可奈何的境遇所牽制，或者，習以為常，熟視無睹。

(如果天很藍…)

“這太陽，簡直是烤鱿魚！你們再走，我就跟你們分道揚镳！”這葉子，撒賴了，坐在紫籐架下吹風，一步不肯挪動。

“你們有事情做，讓我傻乎乎地跟著你們。”看我和Y各拿著個相機東拍西拍，她不耐煩了。

我也怕累，我也怕熱，但有些時候是可以忘記，不在意的。心理的暗示往往更可怕，比如夏日的驕陽、冬日的嚴寒，呆在一個涼爽或溫暖的屋子裡時，常會有不敢出去的感覺，想想都可怕。

人也不可能有許多的時間與精力，哪都走遍。能進入多深遠，只是某一時刻某一時段的姻緣。

時間無涯生有涯，如果生命如蜉蝣，它也在意在這塵世的一遭吧？和平盛世，精致浮華，戰爭亂世，廢墟斷垣，都只是背景。生命卻是自己的，一切感受都是。沿著河走。

(時光流逝)